茶道
茶道是茶文化的核心部分。中國茶道一說出于中唐。皎然《飲茶歌誚崔石使君》云:“一飲滌昏寐,情來朗爽滿天地。再飲清我神,忽如飛雨灑輕塵。三飲便得道,何須苦心破煩惱”,“孰知茶道全爾真,唯有丹丘得如此”。唐人飲茶有感而發,言及茶道者不止皎然。陸羽在《茶經·一之源》中說:“茶之為用,味至寒。為飲,最宜精行儉德之人。”提出茶與人的德行相宜,應在事茶中踐行人的儉約品德。顏真卿于大歷八年(773)拜湖州刺史,與皎然、陸士修等在杼山妙喜寺有《月夜啜茶聯句》,顏真卿有句:“流華凈肌骨,疏瀹滌心原。”元和六年(811)調任湖州刺史的裴汶,為顧渚茶所撰《茶述》中說:“茶,起于東晉,盛于今朝。其性精清,其味浩潔,其用滌煩,其功致和。參百品而不混,越眾飲而獨高。”一位高僧、一位“茶神”、兩任刺史同在顧渚山下論茶說道,茶之道在:“清神”“儉德”“致和”“滌心原”。
茶之道并非來自茶,而來自喝茶品茗者,即事茶的人。茶道的感悟在于事茶人的文化修養,其核心是審美能力。歷代事茶人對茶道各有自己的感悟。宋代文士在生命情感上,對茶道茗理有新的感悟。范仲淹《和章岷從事斗茶歌》曰:“眾人之濁我可清,千日之醉我可醒。”蘇軾《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芽》云:“要知冰雪心腸好,不是膏油首面新。戲作小詩君一笑,從來佳茗似佳人。”他又在《書黃道輔〈品茶要錄〉后》稱贊黃君道輔是位“有道之士”:“作《品茶要錄》十篇,委曲微妙,皆陸鴻漸以來論茶者所未及。非至靜無求,虛中不留,烏能察物之情如此其詳哉?昔張機有精理而韻不能高,故卒為名醫,今道輔無所發其辯,而寓之于茶,為世外淡泊之好,此以高韻輔精理者。”宋徽宗趙佶在《大觀茶論》中說:“茶之為物,擅甌閩之秀氣,鐘山川之靈稟,祛襟滌滯,致清導和,則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,中澹間潔,韻高致靜。則非遑遽之時可得而好尚矣。”明清兩代愛茶的文人學士和歸隱仕子,他們寄情于茶,則是以茶礪節,以茶砥名,在品茗茶事活動中抒發自己的素心品潔和清苦心志。明朱權(朱元璋第十七子)《茶譜·序》云:“予法舉白眼而望青天,汲清泉而烹活火。自謂與天語以擴心志之大,符水以副內煉之功。得非游心于茶灶,又將有裨于修養之道矣。”晚明李贄終生愛茶,須臾不離。常年嗜茶使他不但習慣了茶的清苦,更從中參悟人生哲理。他作有《茶夾銘》云:“我老無朋,朝夕唯汝。世間清苦,誰能及子?逐日子飯,不辨幾鐘,每夕余酌,不問幾許。夙興夜寐,我愿與子終始。子不姓湯,我不姓李。總之一味,清苦到底。”明末清初張岱曾撰有《茶史》一書,因明末清初戰亂,書稿散佚,僅留《茶史·序》一文,文中提出“茶理”一說:“因出余《茶史》細細論定,劂之以授好事者。使世知茶理之微如此,人毋得浪言茗戰也。”及至近當代,對茶道茗理有別樣的體悟。周作人在《喝茶》一文中談到自己的喝茶觀:“我的所謂喝茶,卻是在喝清茶,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,意未必在止渴,自然更不在果腹了”,“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下,清泉綠茶,用素雅的陶瓷茶具,同二三人共飲,得半日之閑,可抵十年的塵夢。喝茶之后,再去繼續修各人的勝業,無論為名為利,都無不可,但偶然的片刻優游乃正亦斷不可少”。吳覺農在評述陸羽《茶經》時說:“他飲茶的目的主要是在于‘品’茶。因此,在理解‘滌昏寐’的作用時,就不能單純理解它在生理和藥理方面的作用。也就是說,《茶經》作者側重的是把飲茶看作是精神生活的享受,這個觀點是十分明顯的。”莊晚芳1989年撰《中國茶德——廉、美、和、敬》一文,首刊于上海茶葉學會《茶報》1989年第3期,后接連為香港《新晚報》和《人民日報》海外版等轉載。文中提出:“中國茶德,四字守則,四句淺釋:廉儉育德、美真康樂、和誠處世、敬愛為人。”
古來也有把“茶道”當作茶葉采制或品飲的一種技能。陳繼儒《白石樵真稿》:“第蒸、采、烹、洗,悉與古法不同,而喃喃者猶持陸鴻漸之《經》、蔡君謨之《錄》而祖之,以為茶道在是。”完全是指茶的制作之法。張岱《陶庵夢憶·禊泉》云:“董日鑄先生常曰:濃、滿、熱三字盡茶理,陸羽《經》可燒也。”張岱評曰:“兩先生之言,足見紹興人之村之樸。”張源《茶錄》中最后列“茶道”一節云:“造時精,藏時燥,泡時潔。精、燥、潔,茶道盡矣。”